綠谷長這麼大,第一次和名為爆豪勝己的少年挨得這麼近。
爆豪處在自己身下,頻頻發出一時間緩不過來的喘息,不時穿插幾聲咳嗽。大概是哪根斷掉的肋骨插進小勝的肺葉吧,綠谷擔憂地想。怎奈他越是想撐起身體——至少能做到不壓著爆豪的程度——手腳就越使不上力。
他們被困住了,被狡詐的敵人狠狠擺了一道。
正當明顯筋疲力盡的兩人想放手一搏同時包抄制服敵人的時候,一直隱匿在暗處的同伙發動了他的個性,將他們拉向一個不見天日的地底坑洞。事情發生得太快,等他們回過神,人已經落入陷阱了。如果只是區區的坑洞倒還好,令人感到棘手的地方就在瀰漫四周密度極高的粉塵,也就是說只要磨擦出一點小火花,無處可逃的他們便會被立即炸個粉碎。
怎麼辦。
腦筋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運轉著,綠谷硬逼自己在這般極限的狀態中另闢出路。
雙手負傷,右腳一連使出兩次100%OFA力量的踢技幾近殘廢。
小勝雙手也被石頭壓著動彈不得,時間長了很有可能會因為血液循環不了而肌肉壞死。除此之外整個人雖然看起來沒有重大外傷,但腹部在不久前吃了增強型敵人實打實的一拳,或許因此傷到了某個重要的器官也說不定。
以此時目不能視的情況來看,洞口顯然是堵住了。這個地方除了兩人偶爾吃痛的呻吟外了無聲息。感覺安靜得都能聽見地核在翻動的聲音。
——怎麼辦。
一旦增強型和支援型的個性持有者搭配起來,儘管本身並不特別強大,頓時也會變成讓人無法招架的難纏對手——像這樣在學校訓練課堂中輸進腦袋的知識,他今天總算是深切地體會到了。
在綠谷獨自一人思考兼碎念逃生方法的期間,爆豪一直試圖挪開身體,抽出被石塊壓住的手。
「滾…開廢久……!」他說,聲音像撕裂綢緞般劃破逐漸稀薄的空氣,刺進突突的鼓膜。
說完,免不了吸入一些粉塵的他不由得大咳特咳起來。
隨著爆豪身體劇烈的起伏,綠谷也像是行駛在顛簸道路的老爺車似地搖晃。嘎答嘎答的,彷彿骨頭下一秒就會散架。
綠谷緩慢驅使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蓋住身下人大張的嘴,輕聲提醒:
「小勝你先別說話,粉塵會黏在呼吸道阻礙呼吸。」
爆豪嗚嗚吼叫,相當不安分地使勁扭動著肩膀一心想加速掙脫開沉重石塊的進程。
肌肉撕扯的可怕聲響在靜謐幽深的洞窟迴盪,不過那雙手的主人似乎沒聽見也沒感受到這股鑽心的痛楚般繼續不屈不撓地掙扎。
在黑暗中閉起眼睛,綠谷不自覺加重了擱在爆豪嘴邊手指按壓的力道。
「嗚嗚嗚嗚!」
混和著血液的唾沫打溼了綠谷的手套。爆豪還沒放棄。
他硬是將綠谷的手掙開一條縫:
「再不滾開、我他媽馬上宰了你這海藻頭!!」
「小勝‥‥…」
綠谷近乎央求地喊,雙手卻也同時藉著OFA的力量強硬地壓制住爆豪與自殘無異的舉動。
「廢久你發什麼神經啊!給老子放開!」
「——小勝!!」發出如同傳說中能劈斷世界萬物的刀刃一樣的聲音,綠谷忍住喉嚨的不適感,說:
「我非常能你理解你現在有多麼焦躁,因為我也一樣。你的手完全被壓住了,而且以你現在的力氣也不可能扳得開……如果再這樣硬拉的話小勝你的手會斷掉的……」
「哈、哈哈哈哈我的手、我的手怎麼可能因為這種白痴任務斷掉啊。你少開玩笑了廢久……」
綠谷沒有答話。
爆豪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沉默開始恐懼地發抖。
他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狗屁陷阱裡感受不到任何時間的流逝。
但加諸在雙手殘酷痛楚倒是千真萬確的現實。
這雙手還剩多少時間就會廢掉呢?
三小時?三十分鐘?三十秒?
如果真廢了的話,他又會變成什麼鬼樣子啊?
爆豪胸口很悶,不過他知道跟這個白痴綠藻頭一點關係都沒有。
身上的綠谷耐住疼痛蠕動著從懷裡拿出一個四方型的東西。
綠谷慘白的臉倏地發亮闖進視野,爆豪倒抽一口氣,惱羞地罵他想嚇老子還早八百萬輩子。
綠谷尷尬地道了聲歉,轉而專注地滑弄著手機螢幕。
「果然沒訊號啊……」
說著,他難掩沮喪地嘆氣。
假設——只是假設。萬一都沒人發現他們被困在這個確切位置不明——甚至還有可能不屬於地球某一隅的洞窟裡,那他們會就因為缺氧慢慢死去嗎?
他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某部動畫。
故事中有個叫白心上人的和尚生前眼看大限將至,為了使飽受天災戰爭所苦的村民們解脫,吩咐他人將自己關進桶中,最後伴隨著一聲一聲祈福鈴聲步入圓寂。
——本應該是這樣的佳話。
白心上人卻後悔了。
他在取得圓寂的臨門一腳,質疑了自己畢生的信仰,產生世俗間名為貪生的私慾。
未知的黑暗使凡心軟弱。
更別提實質上還是個孩子的綠谷。
「……你那蠢臉是怎麼回事啊。」
綠谷大夢初醒似地回到了當下,發現手機螢幕居然還亮著。
「咦?」
連一張好看的白皙臉蛋也掛彩了的爆豪,這時的煩躁更甚以往的任何時候。
「你這不是還有一隻腳嗎?」
「什、什麼?我不太懂……」
「——所‧以‧說,」爆豪不耐煩地從牙縫擠出話來。「為什麼反倒是你這宇宙第一吵的話嘮先放棄思考了啊?」
綠谷雙目圓睜,愣愣地瞪著那張周邊隱隱泛著電子藍光的臉龐。
「你要死就自己滾去一邊死!既然手都能出力、一腳廢了但另一腳也還能正常動作,比起現在等於是毫無用處的我來說你小子到底是有什麼狗屁理由放棄求生意志啊!?」
「!」
爆豪還沒放棄。
也從沒考慮過這個選項。
即使他正為魯莽的行為付出代價,咳得前仰後合、眼淚直流,這個人是最棒英雄的事實也不會因此抹滅。
(是啊。)
綠谷撐起上半身,將電量充足的手機放在爆豪終於平靜下來的胸膛上,伸長雙手去碰壓著爆豪雙手的頑固石塊。
現在還不是粉碎它們的時候。因為一旦草率粉碎了或許又會引起整個洞窟的崩塌,到時可就真的萬事休矣。
(我真遜,居然連這種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抱歉小勝,先借我踩一下。」
他說著就把完好的那隻腳曲起來踩上爆豪受過傷的腹部。
爆豪發出一聲吃痛的悶響,卻也只是撇頭低聲說等會出去要你好看就完事。
綠谷接著爬上石塊,左腳蓄力,一下便蹬上垂直洞窟的正中央。
跳,感受到地心引力時再趕快攀上岩壁——一步一步的,終於是來到了透漏著奚落光線的洞口正下方。左手夾緊在胸側,他曲起傷勢沒那麼重的右手,發動了OFA。
代表通關勝利的陽光灑落,像被筷子劃開的半熟蛋,金黃色的蛋液流滿整個空間。
敵人的個性解除了。
爆豪和綠谷算是人身平安地回到了平地。
從其他地區趕來支援的職業英雄已經將數名敵人成功逮捕移交給警察,救護英雄指揮著其他身穿橘衣的救護人員從廢墟中救出更多的傷者。
兩名身穿白衣的醫護人員看到癱坐在地上的兩人連忙上前探問傷勢。
「我沒事!」綠谷把這種傷對我來講已經是家常便飯這句話留在胃裡。「比起我可以趕快幫小勝——我的朋友治療他的手嗎?」
他說,慌張的目光在那雙泛紫的手臂焦急打轉。
「我問問看還有沒有空閒的救護車可以載你們去醫院,兩位先稍等一下。」
……
一週後,兩人各自都領到一筆數量可觀的保險金。
還是高中生的他們自然把這筆錢給父母存進戶頭,看是要繳學費還是貼補家用,不過自己綠谷倒是留了一點,拿來作以後買歐爾麥特限定手辦及周邊等等若干商品的基金。
在一堂普通到不行的阿鼻地獄級體育課下課後。
綠谷拿著兩瓶運動飲料,主動走向爆豪和他搭話。
「要喝嗎?」
瞳孔極細的眼睛銳利地切上綠谷鬆懈的臉。
綠谷肩膀嚇得聳起,「抱抱歉!那個、我只是想表達一點謝意……就是上禮拜的那件事。如果小勝你不要的話也沒關係,我再想想看有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送——」
一隻手伸了過來。綠谷一瞬不瞬地盯著它,頓時失語。
「發什麼呆?買都買了就給我啊。」
綠谷笨拙地將飲料遞給爆豪。
喀拉。奶油色刺蝟頭的少年旋開瓶蓋,豪邁地咕嚕灌下,喝完三分之一後一屁股坐上休息間外的長凳。
「還有事?……話說廢久你是在哭嗎?」
「啊——嗯。抱歉,一不小心眼淚就掉下來了。」
「沒頭沒腦的哭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自然而然吧。只是在想這雙手能救回來真的是太好了,這樣。」
「——白痴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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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寫寫看咔醬快要欠損梗(。
!!預告!!
本博客快滿50fo啦_(:3 」∠ )_
一滿50fo就會開放各位點文
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