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渡章,下章開車
13
現實往往比虛構小說還更不符合常理。
我窩在氧氣漸漸稀薄的被窩裡,想到了這句話。
記得好像是在某本書看到的,某個偉人的名言。
我大概是快掛了,眼前陸續浮現出一連串和仙石哥有關的記憶片段。聽說人生跑馬燈是大腦為了從過往經驗找出救命的辦法衍生出的一種求生機制,但此時發生在我身上的那種卻只是讓情況更糟而已。
不僅眼睛,就連鼻子也出現了幻覺。我聞到一股可能是沐浴乳或香水混合著汗的味道。每當加奈姊靠近自己,一起跳舞,在巷子對話那時都曾經聞過的獨特氣味——糟糕。
我刷地掀開罩在頭頂上的被單,好巧不巧和進來確認兒子生死的老爸打了個照面。
「……你在做什麼啊?臉很紅哦。」
「不、那個我——」
「打住。」老爸抬起手,難得擺出過來人的架子對我說:「爸爸我都知道,是突然打擾你的我不對。」
我滿頭問號,但沒過多久我精明的大腦就幫我提取出在以前國中無意間聽到的隻言片語以及昨天手賤搜尋出的相關結果。
老爸以為我在打手槍。
認知到這一點我馬上跳起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很好啦爸!既沒發燒也不是吃壞肚子——總之我沒事!」
「真的?」
我點頭如搗蒜。
老爸拿我沒辦法似地舒了口氣,「沒事的話就好。看你今天那麼早回來,還以為你在班上遇到麻煩呢。」
——沒錯。正如他所說,我翹掉今天的練習,義無反顧地回到了家。
背後的動機為何,相信螢幕前的各位應該都很清楚,所以我就不多做解釋了。
我扶住後腦杓,對老爸傻笑,同時為確實在學校遇上一點狀況的自己暗暗抱屈。
「飯煮好囉。趕快出來吃吧。」
老爸柔聲提醒,體貼地幫我關上了門。
暫時放下心中大石的我拉了拉黏在皮膚上的T恤,從桌上的面紙包抽幾張衛生紙擦擦汗後拉開拉門。就算只有短暫的十幾二十分鐘也好,我跨出房間,把一切混亂思緒留在裡頭,假裝它們都不曾發生。
□
我已經有三天都沒跟仙石哥說過話了。
聽珠紀姊說仙石哥已經在為英國黑池大賽做密集訓練,沒過一個半月是不會在小笠原舞蹈教室露臉的。
比起失落,我更覺得如釋重負。
換作是一個禮拜前的我,一定會迫不及待的想每天都見到仙石哥,不管是跳舞給他看也好,還是竭盡體內每一顆細胞觀賞他的舞姿也好,只要有能和他接觸並且交流的機會,我都會非常珍惜地把握住。
不過現在情況截然不同。
畢竟這世上不會有人聽到對方那種話以後還能像以前一樣自然相處吧。
「一、二、三,一、二、三,右轉步。」
小笠原舞蹈教室,我聽從瘦了之後連性格也有些改變的番場小姐的指示,引領著來教室上課的一般女性學員邁開步伐。
「好,休息三分鐘。」
聞言,我獲救似地鬆了口氣,對那位願意陪我練習的親切阿姨點頭致謝後靠牆癱坐在地上。
「原來雙人練習這麼累嗎……」
無論是花岡同學還是真子,由於她們都是擅長跟隨的厲害舞伴,所以在跳的時候幾乎沒感受到負擔。要說負擔的話,跟加奈姊跳的那次一開始也有體會過。那是一種來自本質上對主導一切的渴求。很重。那個人總是擅自率先動作,跨步也很大,讓人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領舞者。總之前半段真的很吃力,後來該說是體貼好呢還是單純嘲諷,她突然一改強勢的風格,變得像普通的跟隨者一般乖順地配合我的領舞。
真是搞不懂這個人。
有時言行舉止就像小孩子一樣幼稚任性,有時又會變成實打實的成熟大人對我百般照顧。不過他是我所景仰的老師這點倒是事實中的事實。
仔細想想,我好像沒給過他什麼值得一提的回報,寫感謝小卡什麼的要當面遞出去也需要勇氣,而且八成會被壞心眼地嘲笑。
或是請他吃頓飯?也剛好可以答謝他上次做飯給我吃。
——不對,我在想什麼。可以的話還是盡量避免兩人獨處比較好。
那還是決定寫小卡?……可是也不知道他人在哪,搞不好已經出國了。不然先傳個簡訊怎麼樣?唔……可是簡訊好像又有點太冷淡了,感覺沒那麼有誠意……
啊啊好煩啊。先從仙石哥最想要的東西下手吧。
最想要的東西、最想要的東西……一邊跟隨節拍跨步轉身,我一邊默唸到。
(你能為我做到這種程度嗎,多‧多‧良?)
最想要的,東西。
「——多多良你在幹嘛?腳停住了喔!」
「抱、抱歉!」我連忙搖搖頭,強迫自己回到現實。
□
轉眼間六月就快到了,我過著學校、舞蹈教室和打工的咖啡廳三邊跑的忙碌生活,一方面也毫不放棄地預約相親找適合的舞伴。
時間在流逝,我感到無比心焦,嘗試打了仙石哥的電話老是無人接聽,今天和緋山搭話也在提出邀約前就被一口回絕。
寧靜又沮喪的午休。我嚼食著索然無味的飯菜,麻木地跟隨班上其他人望向製造出破壞氣氛開門聲的犯人。
「多多良!」
我的天啊,他又想幹嘛。
眼見賀壽一步步逼近,我下意識護住頭部,做出反正到最後都會變成徒勞的抵抗。
預料中的手刀劈頭啦找碴抓衣什麼的通通沒有到來。
我困惑地睜開眼睛,異常嚴肅的賀壽頓時躍入視野。
「跟我來頂樓,有話跟你說。」
tbc.